陳毅 /《18後,成為你想成為的大人》作者、紀錄片工作者
許多人認為死亡是禁忌的話題,在求學階段也少有機會聆聽相關的課程,於是許多人到了年紀大了都不一定有勇氣去面對、處理,無奈生離死別是每個人一生中必定遇到的過程。
1.
前一陣子我跟幾位外縣市的朋友吃飯,吃完飯後一時興起幾個人開車就要到中和 烘爐地南山土地公廟拜拜,抵達烘爐地時已是滿滿的車跟信眾,我們將車子停好,往一旁的樓梯走去。烘爐地南山土地公廟有個超過一千階的樓梯,過去我沒有嘗試過,大家鼓吹之下就一塊挑戰,中途都沒休息,一邊爬一邊喘,最後一段我用衝刺的趕快跑上平台。
爬上平台後我覺得呼吸有些急促,心跳越來越快,朋友說休息一下很快就好,我也這麼認為,但我卻開始耳鳴,我開始感覺不太對,臉部的功能不聽使喚,身體的不舒服漸漸出現,我告訴身旁的朋友:「幫我買舒跑,快!」然後我坐在階梯上,一邊喝著舒跑,臉色越來越蒼白、冷汗直冒。
當下不過幾分鐘,我卻感覺時間過得很緩慢,我口中念著平常常去的廟宇神明的聖號,請求祂們趕快來幫忙我,因為我知道我快撐不住了。我心中懊悔,怎麼會這麼無助,挑這個時間來掃興,喝著舒跑,身體的不舒服卻沒有改善,我感覺死亡離我好近,也體驗了所謂的跑馬燈,許多事情都沒能完成,這裡又在山上,救護車上來一定要一段時間……
「碰 !」一聲,我手上的舒跑掉到地上,朋友看向我,我頭直接垂下,沒了意識。
朋友搖晃我的身子、呼喊我的名字,我卻仍然醒不來,朋友焦急的握著我的手,一分一秒都使他們非常焦慮,準備要叫救護車了。
我像是睡了很長的覺,迷糊間我終於睜開眼睛,發現我躺在地上,腳被抬在階梯上,讓血液回流,原來剛剛現場竟然有信徒是從事消防工作的,即時給了好的指示,我連忙感謝,然後望著滿身冷汗、狼狽的自己,還有身旁被我嚇壞的朋友。
2.
身體漸漸恢復,我跟朋友進入內殿參拜,然後趕緊上車回家。一路上我們沒有說太多話,各自想著自己的事情,我雖然飽受驚嚇,卻因為不是第一次跟死亡擦身而過,而較快恢復心情。很多時候我們花了許多時間去愛身邊的人,卻沒有好好善待自己、照顧自己,接近死亡的這個夜晚很深刻,我有遺傳性的貧血,卻疏忽了,幾年前也曾有類似的經驗過,當時嚇了自己一大跳,隔了數年再一次失去意識,讓我陷入長久的思考跟反省,人生衝得太快、太急一點用處也沒有,身體出狀況或是生命在這麼年輕就結束,許多追求都不重要、沒有意義了。
這個夜晚使我再次明白生命的脆弱,是經不起一點摧折的,而朋友的陪伴跟守候,在此時更顯重要跟可貴,真正的朋友也是這樣,知道彼此並不完美,知道光環下的陰影才是真實,卻願意不離不棄的互相體諒跟接納,越長越大其實越來越孤獨,朋友不多,卻總有幾位讓你覺得很深刻。為了那些愛我的家人、朋友,我在夜裡掉下淚水,是啊! 先學會愛自己,才懂得愛別人。生命的死亡並不可怕,可怕的是活著的每一天是否過著他人期待的人生?
我在前陣子出版的新書《18後,成為你想成為的大人》中書寫了好幾段與生死錯身交會的經驗,寫得痛苦,也不堪回想,許多人視為禁忌的話題,不正是每一個都要經歷的人生?也許剛開始錯愕、驚惶、恐懼、悲傷,到最後的釋然、看待、坦然,我們因為這些生命的課題,會變得更勇敢,肉體會腐朽,但愛將長存,被記住成為永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