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入深林裡,一切都靜幽幽的,質樸樸的,彷彿置身於閬苑仙境之中,放懷於紅塵俗世之外;此時的空氣是冷冽的,煙雲是彌漫的,鳥語是啁啾的,溪聲是泠泠的;森林裡的一切鋪陳,曲徑中的所有擺設,似乎都是因我而備,為我而來,於是以敬謹之心,愛戀之情,沐浴於造物者的巧思之中,為巴陵進、福山出的越嶺古道,進行了一趟滌凡蕩慮的心靈之旅。
出發時的氣溫十一度,呵氣已能成煙,在一幢幢巨大神木的引領下,在一簇簇奼紫嫣紅的獻媚中,來到了越嶺古道的登山口。襲眸而來的是勻撒於曲徑的黃葉、斑葉與紅葉,於氤氳水氣的護念下,在穿林薄霧的祝福中,凌亂而略顯哀戚,微醉而楚楚可憐。此時的輕踏是一首詩,撫觸是一幅畫,儘管你腹笥甚窘而自慚形穢,儘管你常潤市肆而俗不可耐,仍能感受到季節發放的絕美與誠意,像苔蘚托起的一滴滴珠淚,宛然映現出一派幽微而淒美的晨光。
森林是帶有靈性的,草花是富含情感的,會於最勝處尤勝,總在絕美處更美,於是縱流水而潺湲,放林鳥以脆囀,一切作動,循性而成,陳力就列,真實不虛,故而教人聯想到陳幸蕙的「小溪春深處,萬千碧柳蔭」或是「長溝流月去,煙樹滿晴川」,而一路爭寵的嫩蕨又讓人回憶起向陽的「讓人從蕨類咬住的小徑,驚見澄黃的月光,還有傍晚樵夫遺下的柴枝,冷冷鬱結著的褪了色的幽淒。」拾掇起塗滿一山的翠碧,揉融於乾涸已久的眸畔,古道的氛圍已令心蕩,穿林的閒霧更教神馳,一步一展翅,一步一飛花,既是千嬌萬柔,又是千變萬化,於是催我一聲聲地呼喊驚訝,又將我一寸寸地緊緊縛拿。
杭州有句諺語:「晴西湖不如雨西湖,雨西湖不如霧西湖。」霧中的西湖是絕美的,霧中的林道自然也不遑多讓,像是待嫁的新娘,罩上一層似透未透的薄紗,因此而更顯嬌羞,而更現典雅,於是自擬為飛天樂伎,乘浮槎於詩畫般的化外妙境,領受著含蓄的光,調皮的霧,懶散的風,帶愁的雨;這撩人的古道啊!已經走完,而綿纏纏的心兒,卻還留在上頭……
2020.10.24.(巴福越嶺+檜山,總長20.4K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