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聽聞「南方四島」是在年初爬山的時候聽見路人甲說的,原以為這是國外某處熱門的景點,沒想到今年竟能千里迢迢地前來一親芳澤,可見衝動才是行動的最佳解藥。這是澎湖南方隸屬於望安鄉的四個離島,2014年劃歸為海洋國家公園,分別由東吉嶼、西吉嶼、東嶼坪嶼、西嶼坪嶼等四座小島,以及九個更小的島嶼所組成。從馬公港出發,行程約一個半小時可抵達東嶼坪嶼。
這一個半小時的航程,先是將馬公港的所有大樓愈捏愈小,隨著船頭駕駛的加速以及船尾波浪的催促,最後大樓全都汩沒於滾滾的洪濤之中。接著是獵食的近鷗以及靉靆的遠雲,盡己所能,疊亂紛呈。舉目翹盼,但有海天一線之遼闊;側耳傾聽,唯有引擎嘩嘩之聒響;此時的自己,宛如滄海之一粟,又像天地之蜉蝣,於是啟動了胡思亂想的模式,想著想著,竟想起了文天祥的(過零丁洋)詩:「辛苦遭逢起一經,干戈寥落四周星;山河破碎風飄絮,身世浮沉雨打萍。惶恐灘頭說惶恐,零丁洋裏嘆零丁;人生自古誰無死?留取丹心照汗青。」心愈到澎湃處,船晃得愈劇烈,最後竟在船邊把早餐給吐了出來;收拾好不為人知的糗態後,兀自呆坐於天旋地轉的船艙邊,暈啊!暈啊!此刻體會到討海人與自然搏鬥之不易。源源的淒風,偶爾伴隨著噴濺的海水,此時只想回到陸地,過著天平地穏,身心安適的生活,但現況不許,縱有沖天的鴻鵠之志,寸心只是想著不肯再與世界產生任何的連結。
難熬的一個半小時終於過去了!船隻停泊在近岸珊瑚礁岩的水面上,船長將五人劃為一組,每組有一位教練及一條長長的安全扣索牽引著,身上穿了防寒衣及救生衣,還揹上一個魚雷浮標後,每位遊客像下餃子一樣地紛紛下水,這時的藍珊瑚、紫珊瑚,紅珊瑚、海星、海參以及各種悠遊的魚類和叫不出姓字的軟體動物紛紛出來打招呼,像一畦有愛而無爭的安樂土,更像忘路之遠近的桃花源。海浪一波波地牽引著我的身體,我則如同一位失去重力的太空人,靜靜地、靜靜地凝望著水面下的大千世界。
中午一行人上岸,在港口的近處隨意逛逛,接著大啖龍蝦麵線,是一碗配上一隻大龍蝦的奢華概念。下午轉往東吉島,仍然是下水浮潛,上島拍照,沒事發獃,順便尿尿。回程時,人已覺到十分清爽,足以把持住整個搖晃的地球。此時的海風,獻來撩人的清甜;此刻的海鳥,啣來誠摯的祝福;回馬公,仍有一些壓馬路的時間,於是前往附近的古廟好好地崇敬一番,看著五形的馬背,七彩的懸魚,富麗的垂花,抬梁的木架,深深地浸漬於藝術之內,也款款地沐浴於神恩之中,內心仍慕戀而沉醉不已。
晚上的行程則是在馬公港近海夜釣小管,一艘艘漁船駛出港灣,並且在船的周身打起了炫麗的夜燈,以搏取小管的青睞,於是人手一支釣竿,拚盡全力與海族鬥智。經過了兩個小時的纏鬥,全船只有一位男子釣到軟絲,其餘則如喪家之犬,只能書空咄咄而莫可奈何,因此該軟絲提供大家拍照,好做為回台欺騙親友的吹噓資糧,最後這隻軟絲在眾人的讚美與祝福下,與芥末和醬油成為了極好極好的朋友。船長早已料到會有釣況不佳的慘狀,因此準備了一大盆的小管麵線供大伙食用,此時飢腸轆轆的我就獨啖了滿滿的六碗,以洩「槓龜」之憤。
而今天的重頭戲是晚上九點的海上煙火以及空拍機表演,但見港灣數十艘船隻迤邐如龍,船上的遊客爭相拍照,霎時間,以為回到了三國時代「草船借箭」的場景。五百台空拍機獻上十組的圖形表演,每一組圖緩緩完成時,會施放一些只夠撓癢癢的小煙花,等到空拍機華麗地退場以後,火樹銀花如閃電般地倏然迸發,維持了十分鐘之久,把闃黑的海面與稠醪的夜空妝點得熱鬧而燦亮,華藻又輝煌;尤其是最後的二十秒鐘,感覺花火節的主辦單位想要清空庫存似的,所有的火藥一氣炸燃,將今晚的氣氛推向足以顛狂的最高潮,之後是一陣歡呼,以及歡呼之後的些許落寞。此時我學聰明了!不會在如此酣暢淋漓的時刻裡,還去聯想蘇軾在(前赤壁賦)寫的:「哀吾生之須臾,羨長江之無窮」否則,心裡又會竄生出許多隱隱的悵緒而怏怏不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