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12月13日 星期五

【桃園文選】黃金洞

前往金瓜石,至少有一百種玩法,此乃實情,而非誇飾。可以是劍龍稜直上半屏山,也能從茶壺山右轉燦光寮,能夠從水湳洞上攻雷霆峰,也能從勸濟堂前往神社遺址,總凡十稜,任君搭配,不管是山腰逶迤至山頂,或是黑夜纏綿到白天,均有可誌之情,亦有可樂之事。可以迎來慈祥的朝暾,也可以目送溫柔之夕陽;可以款收草木之悸動,也可以採買山海之滄桑;可以領略步移景異之自適,也可以感受神采飛揚之暢然。昨天安排了煙囪稜前往黃金洞探險,這是新的嘗試,也順利地款收了一派山海相戀之妙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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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金一洞居高臨下,視野開闊,有一小洞,可快覽茶壺山、基隆山及陰陽海。圖 : 陳文發攝

若說九份是盛妝的花旦,則金瓜石是樸素的布衣;若說九份是繁華的山城,則金瓜石是落寞的殘垣。如若晴天蒞臨,它會贈你以遼夐的盛景;如若霧天到訪,它會饋你以迷濛之淒清;而雨天呢?雨天的況味會是一首可以咀嚼的詩,也會是一幅能夠吞嚥的畫,並且淅淅瀝瀝地帶你導入肆大而悲切的情境之中,久久而不能自已。

話說數根碩大綿長的煙囪,是早年冶金的殘跡,從稜巔趴覆而下,像一條條委身草莽的巨龍,如今雖已涼冷,但能感受到昔時灼熱的溫度以及倥傯的景象,那宵衣旰食的礦工,那翳入空氣的汗臭,交織成一齣齣不肯向命運低頭的故事。穿越過數條煙囪,如同穿越過明明滅滅的時空,回到了以勞苦為日常的曩昔,以及以黑白為色調的過往;赤裸的上身、黝黑的皮膚、質樸的賢妻以及挨餓的稚子,這些悲歌,這些慘調,早已忘遺於終年吹拂的微風之中而不勝唏噓,而難以辭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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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登大平台以前,必須先有一小段的攀爬,這是登山的樂趣之一。圖 : 陳文發攝

過完煙囪稜,會有兩處容易迷路的岔口,必須根據網路爬文以及現場的經驗判斷始能克竟全功。到達黃金洞後,場域概分五層,從最底層算起,分別是黃金大洞、牛伏礦體平台、黃金二洞、黃金一洞以及大平台,而大平台可上接茶壺山,於是先下切黃金大洞,再依序攀至大平台,其間石碎岩搖、勢峭路滑,必須小心應對方可致之。各洞中均有快適的微風,滲岩的滴水,尖銳的裸塊以及瑰麗的海景,由於地處偏僻,若一人獨往,恐有森意,還是結伴同行為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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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往黃金洞以前,必須先攀爬或穿越幾條大煙囪,樂趣無窮。圖 : 陳文發攝

柳宗元在(始得西山宴遊記)中提到「攀援而登,箕踞而遨,則凡數州之土壤,皆在衽席之下。其高下之勢,岈然窪然,若垤若穴,尺寸千里,攢蹙累積,莫得遁隱。」這段描述好比前往黃金洞必會經歷的景象。我們不奢崇高,只盼一方淨土;我們不求偉岸,只望一畦閒田;於是「悠悠乎與顥氣俱,而莫得其涯;洋洋乎與造物者遊,而不知其所窮。」此時此刻,只有「引觴滿酌,頹然就醉。」才對得起造物恩賜的無疆之休,以心暢然,故而誌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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