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茶山家門前有一棵樹。
昨日看完一部電影,老戲骨田中裕子幾乎唱完獨角戲的《我啊,走自己的路(おらおらでひとりいぐも)》,原著小說作者是55歲才開始動筆,63歲完成的第一部作品就獲得芥川賞的若竹千佐子。戲中有一幕,桃子老太太家院子裡的樹,被鄰居投訴枝葉過度茂盛,伸出圍籬,警察來告訴她:妨礙行人了。
我想起茶山家院子的那棵樹。
晚上視訊大女孩時問她:家門前的那棵樹還好嗎?
那年夏天,大女孩沮喪地告訴我們,隔壁鄰居老奶奶來敲門,告訴她:我們的樹長得太好,已越過圍牆妨礙到他們了。落葉掉在屋頂上的排水通管,老奶奶年紀大了,無法爬上屋頂清除落葉,她請大女孩務必要鋸除伸向他們家那一端的樹杈枝葉。
年初2020年初的冬天回茶山家時,這樹分明完全枯禿,看不見一片翠綠,幾個月後怎地無端帶來困擾?
「鄰居奶奶說得還算客氣,」大女孩說:「但日本人,尤其是京都人說話看似含蓄,但都到了來敲門且說出口的地步了,一定表示很嚴重了。」她為自己帶困擾給別人極其內疚懊惱,也完全沒想過關於一棵樹會產生這種問題。
遠在臺灣的爸媽,除了擔憂,顯然是束手無策的。鋸樹枝這種事,別說她了,連我都沒處理過,沒經驗、沒工具、連攀爬的梯子都沒有⋯⋯。這件事後來的結局是:大男孩遠從大阪(大阪與京都的距離和台灣比起來,畢竟還不算遠)來神救援。
一根根斫斷樹左半邊的枝芽,一片片清除滿地的落葉,堆成一袋袋待處理的垃圾,巷口鄰居爺爺看小伙子賣力,拿了梯子、整樹工具襄助,進行得還算順利。與大男孩通訊息時,他還貼心告訴我:「我知道您喜歡這棵樹,所以在鋸樹枝之前,還有特別查資料,用比較不會傷害樹的方式處理它。」
一棵本來只是想等待秋季時,看它轉紅的樹,為我們留下不一樣的故事。
因為疫情,已近三年沒有沒去京都茶山,家門前那棵樹還好嗎?「它不往去年砍過的那半邊長了,現在是一直蹭蹭地往上竄,二樓窗戶前,快被綠蔭遮蔽。」大女孩說。
希望能早點回家看看那棵樹。
作者:郭淳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