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12月12日 星期四

【桃園文選】想公風釆常如在

北宋歐陽脩在(書王元之畫像側)提到:「偶然來繼前賢跡,信矣皆如昔日言;諸縣豐登少公事,一家飽暖荷君恩。想公風采常如在,顧我文章不足論;名姓已光青史上,壁間谷貌任塵昏。」這首詩旨在表達歐陽脩對於先賢王元之的仰望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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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左上數來第二間矮小平房為黃岡竹樓,位於黃州西北角赤壁旁的城牆上。圖 : 陳文發手繪

 

王元之即王禹偁,出身微寒,世代務農。自小發憤向學,五歲即能成詩。宋太宗太平興國八年(983年)中進士,初任成武縣主簿,對仕途懷有抱負,曾於《吾志》詩中表白:「吾生非不辰,吾志復不卑,致君望堯舜,學業根孔姬」。端拱元年(988年)被召入京,任右拾遺、直史館。旋即進諫,以《端拱箴》批評皇宮奢麋之生活見罪。後歷左司諫、知制誥、翰林學士。爲人剛直,直諫不諱,誓言「兼磨斷佞劍,擬樹直言旗」。曾三次被貶:淳化二年(991年)一貶商州,至道元年二貶滁州,咸平元年(998年)三貶黃州。故有「王黃州」之稱。謫居黃州期間,以駢散相間之《黃州新建小竹樓記》一稱(黃岡竹樓記)抒發身雖遭貶,心卻坦蕩,達觀而曠逸之胸懷。

宋眞宗咸平四年(1001年)徙蘄州,未月而卒,年四十八。歐陽脩十分仰慕王禹偁,於滁州瞻仰其畫像時,作《書王元之畫像側》詩一首。

王禹偁世稱王黃州,論文主張宗經復古,傳道明心。古文宗法韓愈、柳宗元,詩學杜甫、白居易,為北宋詩文革新運動之先導,主張文字必須通俗平易,所作古文「古雅簡淡」,有小畜集等著遺世。

在古代,但凡良心還在,忠義尚存的讀書人,遭罷黜乃旦夕之災,被貶謫為家常之禍,光是謫於嶺南的文人就有蘇軾、韓愈、白居易、李商隱等大家,萬言難以暢表,十指豈能盡數,但愈是顛沛流離,愈能於心中耕耘隨遇而安的園地;愈是遭逢苦難,愈能為後世帶來璀璨不朽的篇章。只有在苦難裡,才能提煉出堅忍的毅力;也只有在風雨中,才能淬取出靈魂的光芒。因此,每一次的貶謫,會有一次的成長;每一次的左遷,會有一次的堅強。王禹偁即在此背景之下,還能淡然地寫出(黃岡竹樓記),令後人讚嘆再三,折服不已,故將斯文採摘於後,以饗諸友。

(原文)黃岡之地多竹,大者如椽。竹工破之,刳去其節,用代陶瓦,比屋皆然,以其價廉而工省也。

子城西北隅,雉堞圮毀,榛莽荒穢,因作小樓二間,與月波樓通。遠吞山光,平挹江瀨,幽闃遼夐(ㄒㄩㄥˋ) ,不可具狀。夏宜急雨,有瀑布聲;冬宜密雪,有碎玉聲。宜鼓琴,琴調虛暢;宜詠詩,詩韻清絕;宜圍棋,子聲丁丁然;宜投壺,矢聲錚錚然:皆竹樓之所助也。

公退之暇,披鶴氅,戴華陽巾,手執《周易》一卷,焚香默坐,消遣世慮。江山之外,第見風帆沙鳥、煙雲竹樹而已。待其酒力醒,茶煙歇,送夕陽,迎素月,亦謫居之勝概也。

彼齊雲、落星,高則高矣!井榦(ㄏㄢˊ)、麗譙,華則華矣!止於貯妓女,藏歌舞,非騷人之事,吾所不取。

吾聞竹工云:「竹之為瓦,僅十稔,若重覆之,得二十稔。」噫!吾以至道乙未歲,自翰林出滁上;丙申,移廣陵;丁酉,又入西掖。戊戌歲除日,有齊安之命。己亥閏三月,到郡。四年之間,奔走不暇;未知明年又在何處!豈懼竹樓之易朽乎?幸後之人與我同志,嗣而葺之,庶斯樓之不朽也。

咸平二年八月十五日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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