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人對於春天是特別有感覺的,這感覺是一份情,一份愛,一份疼惜,以及一份殷殷的期待;而此快適,大有別於夏日的惱熱,秋季的落寞,以及冬令的冷冽。杜甫「遲日江山麗,春風花草香,泥融飛燕子,沙暖睡鴛鴦。」點出了春日的可人之狀;王維「人閒桂花落,夜静春山空;月出驚山鳥,時鳴春澗中。」描出了春夜的撩人之貌;贺知章「碧玉妝成一樹高,萬條垂下綠絲絛;不知细葉誰裁出,二月春風似剪刀。」寫出了春風的襲人之姿;葉紹翁「應憐屐齒印蒼苔,小扣柴扉久不開;春色满園關不住,一枝红杏出牆來。」則畫出了春意的爛漫之態。
二月廿八日就有一趟迎春、探春、憐春與惜春的走春之旅,好像掉進紅樓夢了,從熟悉的勸濟堂出發,逶迤攀過茶壺山更上半屏山,一路腰繞燦光寮山,再走淡蘭古道出牡丹車站;由牡丹車站搭車至瑞芳站,旋搭公車直上黃金博物館,再從博物館踢回勸濟堂取車。
這一天下來,十里俱是氤氳,橫幅蔚然成稠,但見白牆一片而無法遠視,濃雲密佈且難以窺天,實令人書空咄咄而悵然若失,也令人扼腕頻頻而太息不已。但遠峰雖難眺,近樹卻可觀,溪石藤蘿,各安其位;花草蟲鳥,俱現目前。綠的嫩綠,紅的豔紅,藍的澄藍,紫的粉紫,嫣然地撒遍地上,探出石縫,繫於樹梢,飄在風中,明袁中道云「煙雲纔見已顛狂,把臂深林趣更長,鳥語自能清熱惱,流泉端的洗塵忙。」因此,只要轉個念想,濃稠的雲霧可以騰駕,厚實的白牆提供想像,於是擬作飛仙,馳騁於九重高天,翱翔於滄浪之濱,咀花嚼草,吞雲吐霧。
回程改走平溪線以避塞車,此時的天空終願清朗,飛飜的湧雲才肯下降,但見遠霞弄璀,近樹演翠,一輪紅日已頽然就醉,於是暫泊不厭亭,款收一谷騰煙。當是時,夕陽已汩沒於暝色之中,幸有餘霞竭誠安慰著飢渴之盼眸,為一日之行程,畫下完美的句點。
回想茶壺的峻,半屛的險,淡蘭的幽,牡丹的靜,可說是各顯神通,互展妙趣;有奇花爭妍,有異草競豔,有脆鳥演音,有怪蟲逗趣,互表領域,各擅勝場。宋秦觀於(行香子·樹繞村莊)寫到:「樹繞村莊,水滿陂塘,倚東風,豪興徜徉,小園幾許,收盡春光,有桃花紅,李花白,菜花黃。遠遠圍牆,隱隱茅堂,颺青旗,流水橋旁,偶然乘興,步過東岡,正鶯兒啼,燕兒舞,蝶兒忙。」故而春天啊!春天!就是這麼地可愛而惹人惜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