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12月13日 星期五

【桃園文選】什麼?五十好幾了

如果胎中的寶寶是渴望黎明的清夜,則初生的嬰兒會是弄璀東山的朝暾;如果十歲的小孩是抹亮大地的晨曦,則二十歲的少年會是點亮晦暗的朱雀;如果三十歲的青年是豔光四射的金虎,則四十歲的壯年會是炙燒萬物的赤烏;如果五十歲的初老是由盛向昃的奔晷,則五十以後的年歲就不敢想像下去了,那是何等地恐懼以及害怕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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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陰不斷地飛逝,將生命迎來,也將生命送走,留下的只是短暫而容易遺忘的故事。圖 : 陳文發攝
但不管接不接受,也不管歡不歡喜,初老總是會來敲門的,像沉睡的冬山那樣地靜謐,也像流動的空氣那樣地無形,但畢竟已經來到了這難以自處的年紀。我們可以認真地直面它因無情而遞上的初老,也能高傲地無視它因奔赴而捎來的破壞,但妙美的容顏卻已更改,如渠的皺紋也擴散開來,那炯炯的雙眸已然昏花,細緻的皮膚也不再嫩滑,尤其雜思亂想已似蝶兒般地四處紛飛;而憂生畏死更像幽靈般地如影隨形。
此時的親朋,不是廣發喜帖,就是泣印訃聞;此刻的好友,不是自栩飛黃,便是慮患甚深;從誇耀自身的如何如何,悄悄地過渡到子女的怎樣怎樣,從比拚誰的權勢較大,到較真誰的慾望更低;從寅緣哪戶的榮華富貴,到崇拜誰家的長命百歲。行動開始緩慢了!牙齒也陸續犯疼了!睡眠的時間減少了!只剩腰圍還持續不斷地加粗。不但要養生送死,還得要操持家務;不但要承先啟後,更得要繼往開來。肩上的負荷不曾減輕,心頭的煩惱卻頻繁增加,已被環境摧折得不成人形了!卻還要護惜逐日逝去的容顏,尤其不該的是常在清夜裡牧放愁思,卻在大白天裡豢養雜緒;生計時常罥縛著心頭,生死也常盤據著腦海,這是五十好幾的人們特有的徵候啊!
我們希望擁有質感的餘生,卻又擔心死後的斷滅;既渴盼延續生前的感知,又懼怕因果無情地追索;對於神佛已是將信將疑,對於輪廻更是一籌莫展,而此尷尬的年紀啊!還得面對眼下竄生的煩憂以及心頭漫漶的苦惱。
既想唱一曲歸來未晚,也想歌一調湖海茫茫;想要逢時遇景,也想溶翠尋芳;想要琴棋適性,更想曲水流觴;這還真是一樁大不容易的事情呵!畢竟榮枯已然有數,得失更是難量,而這時最該用紅樓夢裡跛足道人的(好了歌)聊以自慰了!
世人都曉神仙好,只有功名忘不了,古今將相在何方,荒塚一堆草沒了。
世人都曉神仙好,只有金銀忘不了,終朝只恨聚無多,及到多時眼閉了。
世人都曉神仙好,只有嬌妻忘不了,君生日日說恩情,君死又隨人去了。
世人都曉神仙好,只有兒孫忘不了,痴心父母古來多,孝順兒孫誰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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