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唐韋莊在《謁金門·春雨足》提到:「春雨足,染就一溪新綠;柳外飛來雙羽玉,弄晴相對浴。」雨水是萬物的甘露,也是生命的泉源。有了雨水,便產生活力;有了雨水,便得到滋養;有了雨水,便點燃詩情;有了雨水,便展開畫意。北宋郭熙在《林泉高致》云:「山以水為血脈,以草木為毛髮,以煙雲為神采;故山得水而活,得草木而華,得煙雲而秀媚。」故而雨水送來的,不止是撩花搔土的輕薄,更是一派源源不絕的生意。既來之,則安之;既淋之,則樂之;敞懷領受著造物普被之恩賜,不但物我合一,亦能別出快趣。
蘇軾因烏台詩案,遭人構陷而險入死罪,後由政見相左的王安石上書力保,書曰:「安有盛世而殺才士乎?」最後蘇軾才被貶為黃州團練副使,這差事,職小位卑,他卻不因此而意志消沉,酒入愁腸,反而更能品嚐風雨後的一分寧靜,並在此間創作了不少氣勢磅礡的作品。(定風波)即是其一:「三月七日,沙湖道中遇雨。雨具先去,同行皆狼狽,余獨不覺,已而遂晴,故作此詞:莫聽穿林打葉聲,何妨吟嘯且徐行。竹杖芒鞋輕勝馬,誰怕?一蓑煙雨任平生。料峭春風吹酒醒,微冷,山頭斜照卻相迎。回首向來蕭瑟處,歸去,也無風雨也無晴。」
明袁中道詩云 : 「煙雲才見已顛狂,把臂深林趣更長,鳥語自能清熱惱,流泉端的洗塵忙,石無甲乙皆呈怪,花有新陳不斷香……」雨水既已持此撩態,則百千萬緒亦從此中出,況乎譜成詩篇的春雨,自有一番搖人魂魄的道理。下山了!形容雖顯憔悴,精神則益奮發,此時的飛禽突發清音,走獸亦出亢響,這空谷一新的聖域,團結了難以辭敘的感動,而我為此,也只能如置閬苑般地折服再三而嘆妙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