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燦燦的夕色塗滿了粗柱羅列的國父紀念館長廊,時光慵懶,閒犬張揚,下棋的老者揣摩敵意,跳舞的青年酣暢淋漓。從玲瓏有致的天際線乜斜而去,蔚藍的天空,牧放微風;醉人的笛音,飛入樹叢。幾度曾獨佇於此,思前想後,咀嚼人生,可一轉眼,竟已度過了容易的三十個年頭。
憶起三十年前的炎熱夏季,也是退伍的前一個月,隻身從屏東潮州的東岸部隊搭車北上。當時的面色黝黑,穿著隨便,留著軍人特有的三分頭,為的是參加經濟日報的入職面試。但見前來應試的各路高手,個個西裝筆挺,鞋面如鏡,顧盼神飛,氣宇軒昂,光在行頭與氣勢上就贏我一大截了!更遑論展才驅策,一爭高下。但拳畏胡揮,腿懼亂踢,初生之犢的我,最後仍過關斬將,僥倖地錄取唯一的名額。
而面試前先到報社斜對面的國父紀念館稍事休息,當時園內的模樣與今無異,但園外的城市天際線已悄悄地變化許多。誰知進入報社的第十二個年頭以後(轉職聯合報),能在國父紀念館主辦大型的公益園遊會。當時除了提報告,借場地,搭舞台,洽音響,行文警局以及辦理活動保險以外,還找了信義房屋贊助一百頂帳蓬,找亞力山大贊助青春熱舞,找里長贊助土風舞及歌唱表演,還找了可口可樂及GATSBY等廠商免費提供了數千瓶飲料和濕紙巾等贈品,希冀為公益募款活動炒熱氣氛。
此時大綱已舉,條列亦張,萬事俱備,只欠東風。欠的是輕巧娉婷的辣美女,阿娜多姿的主持人,但現實殘酷,經費告訴不許,於是只能硬著頭皮,上台擔任三個小時的活動主持人。除了得審時度勢,臨機應變以外,還得說學逗唱,炒熱氣氛。沒錯!我居然吃了熊心豹子膽地站在國父紀念館舞台上主持活動,並且清唱了一首客家山歌──「青山綠水」,此時真想大聲地告訴阿母──「我成功啦!」
國父紀念館是民國五十七年由王大閎建築師起造,六十一年完工,主體為盝頂式單簷建築,南面出抱廈,而盝頂式的概念源于元朝的維吾爾殿及棕毛殿興建而成,要如何敘述其外型呢?十分簡單,只要把最尊貴的廡殿式五脊頂(如國家戲劇院)拿刀橫切後,把上半段拿掉,出現了口字造型就稱為盝頂了!廣場東側有一座孫文沉思雕像,是廣州名雕塑家曹崇恩教授的作品,線條遒勁,栩栩如生,新竹南園有一座聯合報創辦人王惕吾的漢白玉雕像,也是出自曹教授之手,兩品皆佳,值得一訪。
有時會在廣場看風箏,有時會在展場品書畫,但見老的帶孫,小的牽爸,還有濃情蜜意的情侶們踩踏夕陽,說起羞赧的悄悄話。時間特別地不禁過,一剎那就物是人非,頹態若斯。故事是說不盡的,情節是道不完的,但再如何地委屈或精彩,但再如何地激越或昂揚,也是一個人的事情。清風,依舊是清風;明月,仍然是明月;除了微哂,似無它法。
晚上六點,泰國世界日報邱光盛社長(三十年前的面試官)邀請經濟日報同事在國父紀念館附近餐敘,連三十年前的老總楊宏志也大駕蒞臨,看著同事們皺紋滿布,兩鬢飛霜,寸手空拳,又能怎樣?歲月是一把無情的殺豬刀,殺掉了當年的銳氣以及絕代的風華,大家「開軒面場圃,把酒話桑麻」,你挑我的醜,我找你的碴,不拚誰的財多,不比誰的官大,只有衷心地祝願:「吃得簡單睡得下,做做運動喝喝茶。」如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