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05月02日 星期四

副刊/山中無曆日,處處聞啼鳥

在竹林小徑鳥雀奏鳴的藍色小屋裡,一起過生日。圖:陳嘉英提供

山中一日勝過人間千年,家常閒居即是靜好歲月。

十年,讓木屋被前後的松竹草木包圍,讓樓台前望不見遠山星斗,唯見風吹陽光閃,放眼盡翠色。

 
           

路徑上的桂花籬笆、紫藤門拱,行道兩旁的七里香、仙丹花被野性的雜草淹沒。一棟棟夢想的山間別墅,空寂無人,徒留視野極佳的座椅,等待久別重逢。

每年總會來這住一晚,我們相識於嘉女學生的時候,師生記憶裡總有一卷青春故事,話題總圍繞著以後與今日種種際遇。家庭的變故,孩子的發展,身體的功課,貓狗的悲喜。生與死,竟都在眼前,你固執地定格在穿白衣黑裙的模樣,不願闔上。

 
           
自家種的果蔬,滋味最深長。圖:陳嘉英提供

浮生如夢,讀彼此,如照鏡,看的是你知我知的寬慰,是一段段再續前緣的幸運。手工做的貓餅乾、千層派,特選的蛋糕,巧合地擔起共度生日的花炮,為十月的歡聚揚起活潑的弦歌。百聞不如一見的先生們,不說生意不聊投資,談的是種樹種菜回歸土地的經驗,捲起袖子到園裡拔薑摘果採收的滿足。

其實,日子依舊忙三餐,卻因為一起做飯,同桌吃飯而不覺瑣碎,因為每個細節都是出自雙手而滋味深長。吃罷飯,自有人洗碗,泡茶,擺盤,無須眉來眼去的分工,也不假尊卑區隔,相濡以沫的家人,其樂融融。

女兒做的千層派和貓餅乾。圖:陳嘉英提供

這裡時時刻刻都是風景,眉眼鼻舌的每片感知都是滋味:
細雨迎霧來,清音唱曉梵。
竹林小徑曲,鳥雀奏鳴傳。
橙橘綠時節,纍纍香蕉串。
樹結西施柚,土養薑黃蔓。
咖啡點心芳,花草茶色艷。
家鄉龍眼乾,烘焙炭味甘。
清炒嫩菜蔬,新炊臘腸飯。
陳年釀酒香,舉杯醉相歡。
主人吹樂享,白貓睡姿酣。
遠眺平野闊,目送入海帆。

遠眺山與海,平野與綠疇。圖:陳嘉英提供

沿著山路參觀每戶的夢中家園就像編寫偶像劇,四周環繞走廊以觀景的藍色小屋,住的該個性瀟灑的陽光男,門前芳香萬壽菊正好泡茶,鐵架宜呼朋烤肉中秋。百香果、南瓜藤長長地爬行,火龍果沿擋土牆張牙舞爪,該是心懷田園夢的陶淵明,草盛果稀意興闌珊。至於只種茶花、落羽松,屋下斜坡放了桃紅木椅的主人,走的是日系風的低調奢華,朝輝夕照、陰晴雨露皆是禪修。

最高處的屋舍是民宿,楓樹葉落木桌上,遠方西濱61線快速道路、苗栗後龍風車、台灣海峽盡收眼底。

除卻購地自建的幾棟房舍,整座山頭都是野花野草、藤蔓、竹林、油桐、相思樹的家,與土壤中的細菌、樹幹上的菇類、地衣、黴菌,形成生機蓬勃的自然生態。在這裡,你深深體會天生地養萬物,厚德載物。山上人家數月不來,園裡的植物照樣花開花謝,完成結果的循環。山豬會刨掘樹根下的蚯蚓,吃香蕉嫩芽,留下免費鬆土下次再來的痕跡。山羌會在你煮晚餐時,以一聲聲叫喚傳遞心意,等你在窗口回應這豪邁的邀約。晨間霧氣繚繞,鳥聲上下,清脆響亮婉轉曲折如笛似琴。

如果你跟著唱和,它們會盈盈地靠近,就像故交舊友,說著你儂我儂的心情。

如果你撿拾起一朵晚開的油桐花,就會著迷地跟著這線頭,拉扯著看不見的線團,不斷向前走,就會像我,遇見一片森林,一座山。

作者:陳嘉英
國立臺灣師範大學閱讀教學課程講師、景美女中語文資優班教師及召集人、曾獲台北市特殊優良教師與台灣省師鐸獎。
著作:《課堂外的風景》(與陳智弘合著)、《凝視古典美學:高中古文鑑賞篇》、《寫作力》、《打造閱讀的鷹架:教你如何閱讀》、《閱讀力:三招教你破解閱讀密碼,強化競爭力》、《從世界名著經典出發,提升你的人文閱讀素養》、《第一本教你寫好學測國寫的作文書──議題導向的閱讀與寫作》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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