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工作即將告一段落,你輕歎著:又過了一天,一天又一天。沒能回答你:何止一天又一天,是一年又一年哪!
你哼了一小段旋律,原來你心裡還有歌呢!沒能問你,哼的是什麼。你擁有人人稱羨的學歷、職業、收入,該是萬方皆好,人生甘甜吧!是嗎? 沒能問你:這人生長長的路,是你自己的選擇?是你播下的夢想,一步步看著它發芽,茁長,開花嗎?
我無法想像你長時的工作,滿滿的既定時程下,當微風拂過你辦公室大樓外一排開滿紫色花朵的樹梢時,你可曾歡喜凝望?當結束一切累人的工作,你伸伸腰,轉動雙肩,走到戶外,除了街燈,除了往來車輛,可曾抬眼望一望,那不知圓了缺了或剛冒出牙兒來的月亮?星子們呢?可曾在你清亮的眼底閃耀?
年少時,我們都做過夢的,不是嗎?那時,我們連實踐的方法都如此單薄,只知把書讀好,只知考上理想學校。而今,人生就掌握在我們手上,關於工作、關於人際、關於家庭、關於人世許多期盼,我們擁有了十八般武藝。只是,格式化的日子,我們顧著填滿一格又一格,之後呢?夢想二字,誰要提起,彷彿比幼稚、孩子氣,更教人羞澀。
是這樣子嗎?可不可以,讓我們觸動心底最深的渴求、最美的想望?
我喜歡到妳們山上的房子。站上陽台,就看得見雪山隧道口。
四月,我們一起採過嫩筍;秋天,柚子樹結果累累,我們捧著一粒粒碩大飽滿的果實,拍了一張又一張的照片。那兒有著單憑妳先生一人築也築不完的步道、石牆,即便屋前也是一片修剪不完的茂樹繁枝,是整座山呢!連邊界都不知在何方。
但一週才上來一次,你說不能種植需要日日照顧的花草。啊 ,我原本羨慕得緊,心裡想像著如丘彥明《浮生悠悠》、《荷蘭牧歌》,如法蘭西絲梅耶思的《美麗托斯卡尼》,種花、種果、種蔬菜、種香草呢!
妳說常常是老公獨個兒上去,砌牆鋪石階的,妳說,工作好累,假日也常有活動要辦。妳說:你可以來種一棵樹,然後在樹苗前拍照留念,種一棵什麼呢?妳猶自想著。
我想起三毛寫的歌:「每個人心裡一畝,一畝田;每個人心裡一個,一個夢。用它來種什麼?用它來種什麼?種桃、種李,種春風……」是我們騎著單車,迎著夜風,不知妳將領我瞎逛至何處時,妳不停哼唱著的〈夢田〉,是你最愛的三毛,是你高三時最愛播放的專輯「回聲」。還有,我一直幫你牢牢記著的,三毛筆下,會讓你想得落淚的西班牙。
那被你灑向遙遠國度的種子,真的只剩我一次又一次殷殷的詢問:「你的西班牙呢?」「妳怎麼會到現在還沒出過國?」那個曾與我在不同夜裡,不同城市,走過好長好長的路,說也說不完心中狂想的妳,有著我見過最黑最亮的眼眸。而今,妳還聽歌嗎?還會做著得讓人往頭上敲上一記的,傻傻的夢嗎?
秋天了,我聞得到風吹過花開的樹梢,那隱隱的騷動,鼓鼓的胸中是夢漲滿了風帆。儘管我們不再是昔日少年,但是啊,我跟你說,秋天是可以讓期盼勇敢的季節。讓我們找一個秋日午後,走一段長長的路,好好的聊一聊,關於夢想,我們曾有的夢想,失落的,遺忘的,或者還在飛揚著的夢想。
作者:淺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