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12月07日 星期六

副刊 / 小男孩的溫柔——靜靜地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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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後,草地上長出的蘑菇。圖:劉秀鳳

寫作教學這工作,只要提起批改作文,幾乎人人視為苦差事。的確,批閱作文是很勞心勞力的事,但是,有時也是很迷人的,尤其是讀到一些孩子提起筆,沉澱了心思,忍不住分享一些細膩的心意,讓你一字字珍重地讀著,在心底莞爾連連。

有那麼一篇作文,是一位國二男生寫他與班上女同學的互動,前兩段文字淡淡的,平鋪直敘。第三段提到,有次上體育課時,不小心把球丟歪,球往那位女同學方向飛去,慶幸的是沒有打中她。但接下來,是另一個同學丟的球,他眼睜睜的看著球往那女生的方向飛去,擊中了她的頭。雖然丟球的同學道了歉,且她受的傷也不重。但是,「但是我覺得他的道歉沒有誠意。那天回家之前,腦中不斷重播那畫面,回家後依然想著這件事。那時我才發現,我已發自內心關心那位同學。未完待續…」

他真的寫了「未完待續」四個字再加上刪節後,就停筆了,全文只有三段。

本想在評語上寫「可惜未完成…」,但想想,也不算是未完成的作品,那「待續」饒富意味…未來還很長啊,未來會怎樣呢?也可能什麼都不會發生,甚至有一天,他忘了曾經記下這樣一件事,曾經這樣發自內心關心一個女孩。

還有一次是在暑假期間,一個即將升國一的小男生寫的作文,篇名是〈那天,心碎了〉,筆法很稚嫩,題目設定了「那天」,卻從國小一年級有次和一個女生同一組別寫起。一年一年簡短的敘述。很快的,到了小三,兩人又分在同一組,「我在想會不會是神明在幫我!」

歲月如梭,小四了,雖然不在同一組,但仍在同一班,想鼓起勇氣告白,但怕見面會很尷尬,又怕女孩會討厭自己,於是決定留待畢業典禮再告白。五年級,雖然離畢業只剩一年,有時忍不住想告白,「但我怕她有喜歡的人,會不知道怎麼回答我。」

六年級了,有次一群人(包括那女孩)一起玩真心話大冒險,自己被問到喜歡的人是誰,一時之間臉紅了起來,雖然回答沒有,但是大家都不相信,只好誠實說出是她。結果女孩的反應竟然是「她不敢相信」!不只如此,女孩還對著大家說「我已經有喜歡的人。」於是男孩作文裡寫了「而我的心碎了。」

故事並不因此畫下句號。終於來到原本預定告白的畢業典禮了,扼腕的是,男孩依舊未能提起勇氣,文章最後寫到,畢業以後,「雖然看不到她的身影,但我只要跟她要FB,我們就可以聊天!」

啊,該怎麼說這樣的一個男孩?這麼能自我寬慰,而且,竟然可以喜歡一個女生那麼多年,從小一到畢業!

時間的滾輪不斷向前,成年人的世界,常常是一錯過就是百年身,或許年輕孩子是可以這樣的,未來還很長啊,藏著喜歡一個人的心思,就等著歲月或緣分成就了什麼。雖然我原本想在作文紙上跟他說,FB其實不是多麼好的聯繫,有了它,你以為沒跟誰斷了線,其實那條線,是虛線…,但想想,這又是中年人的世故。

就讓這些很純粹的心思,很恬靜的喜歡,陪伴著男孩成長,我想,不管未來如何,這樣的男孩長大之後,不管幾歲,應該都會是很溫柔的人吧。

作者:劉秀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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