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11月22日 星期五

副刊/雪莉・傑克森《鬼入侵》:一封來自鬼屋的邀請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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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入侵》書封。圖:傅淑萍提供

雪莉・傑克森的《鬼入侵》,自一九五九年出版以來曾被改編幾次,其中麥可・弗拉納根導演所編寫與執導的Netflix同名影集備受讚譽。電視劇的原班人馬另有《鬼莊園》影集(同樣改編自小說,一八九八年亨利・詹姆士的《碧廬冤孽》,或譯作《豪門幽魂》)。這兩部影集各保留了原作某些部分,卻也均有大幅創作,而《鬼莊園》雖被視為《鬼入侵》續集,影集之間劇情則實無聯繫。因此,儘管將各部影集與小說都視為精彩而獨立的作品。

不過,不管是《鬼入侵》還是《鬼莊園》,核心都是「鬼屋」,而兩本原著小說,成功運用使真實與想像的邊界曖昧不明的手法連結鬼屋和感受的騷動。《碧廬冤孽》是心理分析小說先驅,人物的獨白與對話推進心理狀態與旋緊劇情的張力,自是不在話下,但我認為,若想要具體感受長久佇立於失落的某處、障蔽於記憶之外的陰森大宅,感受它甚至能超越時間的存在,回到雪莉・傑克森的《鬼入侵》或許會是最好的開端。

小說主要的角色有四位,約翰・蒙塔古博士、愛麗諾・凡斯、席爾朵拉與路克・桑德森。約翰・蒙塔古博士亟欲證明關於靈異現象的分析,因此承租了沉默而有不祥歷史的希爾山莊,而愛麗諾・凡斯與席爾朵拉回應他徵求助手的要求而來,她們或有奇特的遭遇,或有近乎通靈的敏感天賦而成為了助手,至於路克・桑德森則是該府第的繼承人。有趣的是,博士主張研究的科學意義,「讓我們練習小心使用自己的語言。鬼怪是先入為主的想法——」,他的再三重申卻更像是以不幸的死亡事件與謠言施予鬧鬼的心理暗示。

山莊裡,連時間都像是封閉的迴路。服務此地的達德利夫妻,夜晚絕不留下,而達德利太太除了不斷強調供餐與收拾的準確時間,從來不肯正面回覆問題,對話戛然而止,只留下彆扭的玩笑也無法驅散的不安。四個角色住在不同顏色主題的房間,每每在他們轉身或稍微放心之際,蟄伏的黑暗隨即從樓梯後方,或同心圓似的無窗房間向他們湧動,不僅是顏色,黑暗也把所有的聲音全都吞噬。外界聽不見山莊裡的聲音,重重簾幕、石牆與樹叢,壓抑了夜晚的聲響與震動,究竟是現實的感知還是想像的產物,無有外人能加以驗證,

科學實驗的名目是四人留在此地的理由,也好像擁有隨時離開的自由,助手們,包括繼承人,都被博士要求要寫筆記,紀錄山莊所發生的事。除此之外,角色之間有許多對話交鋒,常以話語編織身世。重述落實了認知,想像被賦予了實體,言詞一來一往之間,愛麗諾更常陷入幻想。愛麗諾的母親剛剛過世,父親早就不在,而她與妹妹一家感情不睦。愛麗諾的生活曾完全以照顧母親為中心,她對人情有些脫節,那段過去或許多少束縛了她的人際發展。打從她驅車前來希爾山莊,路途上就有幻想的習慣,某些幻想天真可笑,讀者馬上能意會過來,然而隨著她的時間似乎漸漸被希爾山莊同步,愛麗諾口中反覆道出:「戀人相遇便是旅程的終點。」愛麗諾奔向山莊,我們也會漸漸迷失於她傾慕的眼神,難以辨認此刻的念頭是不是真的屬於她。

 
           

打從小說的第一頁起,「希爾山莊」便不僅僅是故事發生的舞台,而是角色之一。一方面大宅聳立於山丘旁,受山勢影響而與天空形成詭異的夾角,又被山陰左右了光線;另一方面宅邸各處空間角度的誤差,使每一處都有所偏斜,屋宇中央有以建造者修伊・克雷恩為主,融進了家族成員的巨大雕像,以之平衡地面不穩的問題,卻也像是對過往的貪婪佔有。從外部看,希爾山莊因挾持山勢而寒涼森森,就內部來說,它對寓居其中者施加悖於日常的力場,物理的影響是門極容易自動關上,心理上則是持續的暈眩失衡卻不容易覺察。當然,這也賦予了原本該是靜態的舞台有扭轉的動能,希爾山莊彷彿有了自己的意念。

希爾山莊是陷阱嗎?吸引失衡的敏感的心靈,將一切旋進黑暗之中;抑或這裡有渴望被瞭解、被聆聽的靈魂,等待你我解讀迴盪於長廊的囈語重重疊疊的回聲?不妨翻開書頁,推開門扉,讓我們一窺鬼影幢幢的敏感心靈。

作者:傅淑萍

現為「我們的教學事業」講師,國立成功大學中國文學系博士。IG「樂遊原(@leyou_yuan)」共同經營者。曾任聯合報文學寫作營講師。曾擔任聯合盃作文大賽閱卷與命題老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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