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05月21日 星期二

副刊/寫在出社會之後:從新聞所畢業 我成為一名前端工程師(上)

注意!本篇沒有轉職成功學,只有倖存者的獨白。圖:Luffy提供

距離寫完〈2017 台大新聞研究所推甄正取準備心得〉 ,五年過去了。期間,我去了一趟北京當交換學生,回台灣讀新聞所,畢業後成為一名軟體工程師。工作至今不知不覺兩年多,再讀當年筆下的自己,對媒體滿懷熱情和憧憬,竟感到有點陌生,甚至不可思議。

 

 
           
 
           

時光拉遠了距離,對比現在的我,好多都變了。隨著踏進社會而變得實際,也隨著年紀增長,慢慢理解,學習成(作)為一個大人,必須顧及許多人事物的不得已。

 

 
           

久違的長文,今天就來聊聊,為什麼我從新聞所畢業,卻成了一名軟體工程師?

 

新聞理想?新聞裡,想…
2017 年,我推甄申請新聞所。那是一個什麼樣的年代?YouTube 逐漸蓬勃發展,媒體開始為公共議題製作懶人包和資訊圖表,新聞嘗試用數位手法製作報導。一切是那麼混沌而充滿著希望和機會。

 

可惜,好景不常。2019 年二月,我入學時,台灣的新聞媒體生態已經天翻地覆。網軍、假新聞、輿論操作和意識形態滲透等亂象,讓新聞業更難擺脫政治色彩。「小時不讀書,長大當記者。」大概是那兩年,社會對記者最普遍的評價。

 

怎麼可能不灰心?新聞學教科書提到,媒體是三權分立以外的「第四權」,扮演監督政府,為社會發聲的公共角色。新聞所的教育也多強調這些理念,注重記者採訪現場、挖掘議題、梳理脈絡、客觀寫作的能力,其中最重要的就是客觀寫作。

 

事實上,任何報導都無法脫離記者的主觀意識。所謂「客觀」的新聞寫作,指的是多方採集事實、消息來源正反並陳、平衡報導的技藝。這些都是新聞專業不可或缺的核心原則。一個新聞媒體專業與否,端看報導有沒有實踐這種精神。

 

但,要在台灣今天的媒體環境中實現上述的新聞精神,對一個記者而言,實在愈來愈難了。這牽涉到媒體市場、商業模式、勞動條件以及權力結構的議題。2019年,方君竹在《台灣媒體是怎麼爛掉的?七分鐘看懂媒體亂象五大關鍵!【記者真心話】Vol.1|懶人包》這部影片中解釋得清楚明瞭,有興趣的讀者可以點進去看看。

 

當今要成為一名「記者」所需要的勇氣,遠超過小蝦米對抗大鯨魚的勇氣。主流媒體多都受政商把持,想要有恃無恐地寫報導,放眼望去,大概只有像《報導者》等非盈利媒體,才能無懼外力干預,放心地書寫。

 

撇除媒體獨立性不談,在勞動條件惡劣、整個社會對記者又如此貶抑的環境下,若要當一名記者,深信新聞價值,或許是最重要的內在動機。相信關注的議題值得發聲,相信自己的筆墨有力,相信自己的報導能帶來影響,將這些信念化為動力來投入這份工作。

 

不過,寫新聞不只是帶著理想。下筆的同時,受訪者的生命也會跟著落筆。

 

偷故事的人
採訪足夠了嗎?對議題瞭解夠深了嗎?我可以動筆了嗎?怎麼讓讀者對受訪者的際遇感同身受?受訪者說的話是不是有弦外之音?有其它資料可以佐證受訪者的說法嗎?還有其他受訪者有類似經驗可以歸納嗎?

 

報導架構怎麼鋪陳?開場白夠吸引人嗎?為了引用而濃縮這段話,會不會扭曲了受訪者原本的意思?這個段落和上個段落的敘事邏輯順暢嗎?結語最後怎麼下比較有力?這篇報導帶給讀者什麼?如果沒有讀者怎麼辦?如果沒有影響力怎麼辦?如果受訪者對刊出後的作品失望怎麼辦?

 

這是一篇好報導嗎?

 

採訪寫作到後來,我覺得記者就像偷故事的人,因為大部分的採訪往往建立在一面之緣的信任關係上。既然把故事偷走了,變成自己筆下的故事,某種程度上,好像就會有一份責任,要對受訪者的生命負責,要對報導內容負責。如果再背上新聞的公共精神,還必須對社會負責。

 

可是,我沒辦法說服自己寫出來的報導是合格的。我不確定自己寫出來的報導,是不是對得起受訪者託付的信任。

 

儘管我明白,顧慮這些不是新聞報導主要的目的。那些報導、讀者、受訪者以及社會公益之間的千絲萬縷,卻常常讓我陷入價值判斷和自我認同的掙扎。再加上新聞的時效壓力,我在採訪寫作的過程中總是倍感焦慮,無法停止對自己的懷疑,找到一個心安理得的答案。

 

進入新聞所近一年後,面對採訪和寫稿工作,我只想逃。

 

這一逃,便逃進這些年風起雲湧的軟體工程師轉職潮。

 

副刊/寫在出社會之後:從新聞所畢業 我成為一名前端工程師(中)

副刊/寫在出社會之後:從新聞所畢業 我成為一名前端工程師(下)

 

 

作者/Luffy 路飛
敲鍵盤的時候,不是在寫程式,就是在寫有的沒的。不定期更新Medium,文章同步收錄在部落格Hello Luffy,最近開始經營 IG @dada.code.dev,佛系分享關於軟體技術、生活、科技與成長的一些哩哩叩叩。

 

相關新聞

您可能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