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成為煮飯的人之二 吃飯的人

by 副刊編輯
09: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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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山上也能享受星級般的料理。 圖:JEN提供

開伙這件事,對我來說淵源甚遠,卻直到大學才有機會真正練習下廚。

 

我爸媽結婚前家裡都從事與吃相關的工作,結婚初期,和我阿嬤在新莊一起經營的小吃店,可說是小館子等級的。當我和我哥接連出生後,我媽留在台中照顧小孩,我爸台中新莊來回跑, 一直到我哥學齡時,他們決定在台中家樓下開小吃店。 對當時的我來說,家裡開店,真的是一件酷斃的事。

 

不過我媽育兒屬於高度保守派,加上我是同輩中年紀最小的,碰爐火這種事我被嚴格禁止。每天看爸媽烹煮食物,甚至國小四年級的哥哥偶爾也會幫忙,我卻連學習點火的機會都沒有。等我好不容易多少會煮飯以後,無論是在路邊攤,或是餐廳裡,我都會很認真觀察他們的流程;卻沒有機會詳細紀錄自己家小吃店的一切,不過一些片段倒是還有點印象。

 

雖然家裡三餐主要都由我媽負責,但她知道自己其實不擅長、也不太愛下廚,於是她負責到處去拷貝別人的餐點。在雞肉飯名店外排隊的短短二十秒,我媽已經用肉眼複製整間店出餐的流程和雞肉飯備製的方式。回家經過短暫的實驗驗證,我們家就出現熱銷的雞肉飯。 我爸倒是憑硬實力備菜,曾有一段時間常看他在後場,拿著巨型飯匙拌炒筒仔米糕。

 

有次我哥帶著年幼無知的我,穿著學校萬聖節活動用的骷髏面具、黑袍和南瓜頭,一起衝出去嚇店裡用餐的某一桌客人。我們拿著死神鐮刀揮舞,配合鬼哭神號,客人家兩個小朋友當場嚇哭。 我媽只能傻眼乾笑,對著那一家人說:「拍謝啦」,我爸則是假裝沒事繼續出菜。

 

別誤會,我媽是嚴格管教型的,小時候坐公車火車絕不敢大聲說話,親友宴客我們兄弟倆從頭到尾一定乖乖坐位置上不會跑鬧。所以至今我還是不懂,我們怎麼會做出這種創舉? 晚上收攤後我哥被我爸叫上樓,我在門外排隊,裡面傳出來原本用來拌炒米糕如槳的巨型飯匙拍打在我哥雙手上,聲音十分紮實。持續了不知道幾下後,我哥哭個不停,垂著暫時殘廢的雙手走出來。

 

輪到我進去了, 我記得只打了一下我就哭了,那一下是真的用力。 後來我爸放下刑具,輕聲問說:「你有記得爸爸這樣打過你嗎?爸爸媽媽在做事賺錢,你和哥哥有沒有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那好像是我記憶中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我爸管教了我和我哥。

 

掌握溫度、時間和下料順序,做菜像一種實驗,其實不難。圖:JEN提供

在店裡生意鼎盛時期,卻因為一些緣故,我媽必須出去另尋工作。剩我爸一個人後,由於他也不是相當自律的人,攤子不久就收了起來。 往後十幾年,當初營業用的炊具堆積在家裡的各個角落,當它們不再熱氣蒸騰,供出一道道台式小吃時,我彷彿也不相信我們家曾經有過這段歷史。連廚房家用的瓦斯爐,爸媽也幾乎沒再碰過,而我自己也莫名對火失去興趣。

 

經過十幾年的全外食人生,直到大學一年級,台北市消費水準過高,為了不噴光生活費,必須省吃儉用。當時最省莫過吃師大分部學七樓下的自助餐,只夾第一道7元的燙青菜、白飯5元可以盡情挖,然後直接走到後面跪求阿姨幫忙多淋點滷汁配飯。這樣吃應該最省,但吃久了實在不太健康。退而求其次如果要省錢和健康兼顧,便剩下自己煮這條路。

 

一開始也是只會買一大包麵條,剩下一餐一棵青江菜和一顆蛋之類的;或許是化學系實驗做多了,漸漸發現做菜其實不難:注意溫度、時間和下料的先後順序,根本就是一種實驗無誤。後來開始打工,生活稍微好一點,煮的東西就多了。到了大四去登山社時,一些家常菜已算做得順手了。

 

與夥伴切磋,拓展了我對於山上煮食的想像。圖:JEN提供

很感謝登山的學長姐願意帶我們後輩上山,看著晚上到營地後他們總是花了非常長時間備料、烹煮,最後卻經常產出黑暗料理。為了確保在山上食的權利,我最早開始的分工就是煮飯,甚至以新手身份參加的長天數縱走,雖然菜單不是我開的,最後也變成餐餐由我煮。

 

直到遇見了Y這個科班出生的廚師,第一次見識到在山上不只能生米煮成熟飯,也能翻炒出一盤簡單卻又專業的炒飯,拓展了我對於在山上煮食的想像。

 

又或者這些都只是外在因素,是心之所向,讓大學短暫山社時期的緣分,為往後廚工生涯掀開了序曲。

 

作者:JEN
登山者、攀岩者,也是興趣使然的山野廚工;戶外嚮導團隊「The Great Hunger 山問攀登」創辦人。希望透過野地,找尋讓人們更加強韌的「原型生活」。

 

本文為作者授權文章,以上言論不代表本報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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